特朗普遇刺、美国政治变局！油市僵局怎么破？

当地时间7月13日，美国前总统、现共和党总统候选人唐纳德•特朗普在宾夕法尼亚州的竞选集会上遇刺受伤，这件事无疑会提升其胜选概率。一旦再次成为美国总统，特朗普将给美国和世界的许多方面造成重要影响，包括会在国际石油领域再次留下他的痕迹。

2024年上半年国际原油市场总体比较沉闷，油价波动较小。比如，国际基准原油布伦特价格的涨跌幅超过2%的交易日天数仅为12天，日均涨跌幅仅为1.04%，两者均创10年以来的最低水平。如果特朗普在11月的总统大选中获胜，这种沉闷的市场状况可能会被打破。

图1 2014年至2024年上半年布伦特原油价格波动情况

一、拜登的挣扎

影响国际石油市场的重要因素既包括供求关系等基本面因素，也包括政治和金融等非基本面因素。美国是世界最大石油生产国和消费国，其政治和金融实力在全球首屈一指，有影响国际石油市场的强大实力。然而，目前美国在国际石油领域里的控制力较弱，而这对油市状况产生了重要影响。

首先，沙特政府采取了“等等看”的石油政策，而拜登政府无法改变其态度，这是上半年国际石油市场缺少波澜的一个重要原因。

沙特是世界最大的石油出口国，对国际石油市场具有巨大影响力。过去几年，沙特多次领导世界部分重要产油国减产提价，在国际石油市场里掀起波澜。2024年上半年，出于多种考虑，沙特政府改而采取观望政策，没有继续减产，但也没有实质性增产。

沙特等石油出口国的按兵不动，对拜登政府不利。美国是“车轮上的国家”，民众对汽油价格十分敏感。自2021年5月起，美国普通汽油全国平均价格始终高于每加仑3美元，较多民众对此不满。2024年11月总统大选将至，而汽油价格高企，这对拜登和民主党的选情不利。

图2 美国国内普通汽油平均价  Source: US Energy Information Administration.

但是，对此拜登政府却缺少有效应对手段。

美国国内汽柴油价格与国际原油价格高度关联。拜登政府要压低国内成品油价格，就必须设法“迫降”国际原油价格，而这免不了需要世界第一大石油出口国沙特的配合。然而，由于卡舒吉事件的影响等原因，拜登政府与沙特政府的关系始终冷淡。结果，从2021年至今，拜登及其高官多次吁请沙特增加原油产量，沙特政府均置之不理。如今大选在即，拜登政府更加急切地希望沙特政府能够带头增产压价，但是沙特政府态度谨慎。对此，拜登也无可奈何。

其次，迄今拜登政府找不到终结巴以冲突的办法，但避免了能源地缘政治最严重情境的发生，这是上半年油市缺少波动的另一个重要原因。2023年10月7日新一轮巴以冲突爆发。之后冲突外溢，其表现之一是自11月起也门胡塞武装为表示对巴勒斯坦的支持，开始袭击途经红海及其周边海域的部分商船。2024年1月，美军开始打击胡塞武装，但是效果不佳，胡塞武装得以继续袭扰红海及其周边海域的航运。在现阶段的中东乱局中，拜登政府既约束不了以色列内塔尼亚胡政府，也遏制不住也门胡塞武装。结果，巴以冲突及其对国际油价的推涨作用得不到有效控制。

另一方面，伊朗被许多人认为是胡塞武装、哈马斯、黎巴嫩真主党等反以力量最重要的后台。鉴于此，新一轮巴以冲突爆发后，以色列和美国共和党多次要求拜登政府制裁和打击伊朗。但是，拜登政府顶住了压力，没有改变其相对温和的对伊政策。结果，伊朗的原油产量和出口量在巴以冲突爆发后不但没有减少，反而继续增长。根据欧佩克数据，2020年7月伊朗原油日均产量仅为193万桶，2023年10月升至312万桶，2024年5月更进一步升至323万桶。伊朗原油的增产在一定程度上遏制了国际油价的大涨。

图3 2018年1月至2024年5月伊朗原油产量  Source: OPEC.

2024年上半年美联储按兵不动也在一定程度上抑制了国际石油市场的波动程度。国际原油价格以美元定价，因此美元汇率对国际油价有重要影响。而美元汇率受美联储政策影响较大。在上半年的四次议息会议上，美联储既不加息、也不降息，让基准利率维持在5.25%至5.50%不变。受此影响，上半年美元指数波动较小，这也抑制了同期国际油价的波动率。

二、下半年的变化

2024年下半年，国际石油市场预计将发生一些重要变化。

首先，沙特的石油产量等政策预计将发生变化，而其方向将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11月的美国总统大选结果。如果特朗普获胜，那么之后沙美间的石油政策协调预计将加强。2017年5月特朗普出访沙特，成为第一位将沙特作为首访国家的美国总统，这让沙特王室很高兴。特朗普及其女婿库什纳与萨勒曼王储等沙特王室成员的私人关系也较好。如果特朗普再次成为美国总统，那么之后沙特将大概率与美国达成重要交易：美国将向沙特提供与日本等盟国相当的高层次安全保证，而这是沙特王室多年来孜孜以求的；反过来，作为交换，沙特将努力满足特朗普政府稳定国际油价的要求。

如果拜登成功连任，那么沙特政府在尘埃落定后，可能会从“短期内将难以与美国达成以石油换安全的交易”这一假定出发，改变其现阶段的观望政策，并再次做出重要的石油产量决定，以追逐其经济利益最大化。

其次，如果特朗普当选，美国与伊朗的关系或将出现重要变化。这一变化虽然大概率会与巴以冲突有关，但又不完全以巴以冲突的延续为前提。具体来说，在特朗普再次成为美国总统后，如果目前的巴以冲突还没有结束，那么特朗普政府在美国国内犹太人利益集团、南方福音派等力量的影响下，会在冲突中继续支持以色列，其支持力度甚至可能会加强。但另一方面，与拜登的做法不同，特朗普支持以色列的方式可能会包括重新加大对伊朗石油的制裁力度。关于这一点，特朗普的基本逻辑是如果美国（及其盟友）严厉制裁伊朗石油出口，那么伊朗的外汇收入会大幅减少；伊朗缺钱了，就不得不减少对伊拉克什叶派民兵、叙利亚、黎巴嫩真主党、哈马斯、也门胡塞武装等反以色列力量的支持，从而能让以色列得到更可靠的安全保护。如果在特朗普就任时巴以冲突已经结束，那么他大概率仍然会加重对伊朗的石油等方面的制裁。在其第一个总统任期内，特朗普对伊朗实施了极限施压。如果他再次成为美国总统，出于地缘政治竞争、为美国石油公司扫除竞争对手等目的，特朗普可能会再次对伊朗石油生产和出口实施严厉的制裁措施，设法让尽可能多的伊朗石油退出国际市场。

相反，如果拜登成功连任美国总统，那么今后四年内美国与伊朗在国际石油领域的默契预计将延续。

下半年，随着通货膨胀情况的好转，美联储大概率会开启降息周期。预计下半年美联储将仅仅降息1至2次，但2025年会降息更多。汇率波动的影响会蔓延至石油市场，并助长国际油价波动率的上升。

三、下半年油市会更趋复杂

综合各种重要因素，可以预判下半年石油市场会变得更加复杂，其波动将加剧，不过波动方向具有较大的不确定性，需要加强研究、密切跟踪。

不确定性的最大来源将是美国大选。拜登会成功连任？还是特朗普将东山再起？这会对之后的国际石油市场产生重要影响。而即使是选举结果确定后，在一段时间内美国政治对国际油价的影响仍会有较大的不确定性。比如，特朗普如果当选，他之后大概率要在中东做两件大事，一个是加大对伊朗的石油等方面的制裁，另一个是以安全换石油、让沙特增加石油产量。这两件事，前者推高油价，后者压低油价。如果这两件事同时发生，它们综合起来会对油价产生什么影响呢？针对该问题以及其他相似问题，中国政府、相关企业和研究者需要密切关注，并做深入细致地研究分析。

作者：王海滨 中化能源股份有限公司正高级经济师